青陆予

      02
      许墨虽无心仪的女子，却有女子心仪他。雁门北的大泽众鸟栖息，春秋交替时一小雀飞过西高台，听得许墨抚琴，振翅心许。来年回来时，径直停在许墨的琴弦上。

      琴声蓦然停住，只留余音绕台。小雀跳到桌上，冲他叫了两声，未见他眼里有笑意，有点怯怯地飞到地上，摇身一变化作一女子。杏眼红唇样貌不错，一边瞧着的阿凤正看呆，就被阿凰一翅膀扫下高台。

      哪儿来的鸟媚子？

      “若姑娘想听琴，还请不要站在琴弦上。”他放下摁弦的手，淡淡道。

      “公子高雅，小女子不懂琴，只想与公子闲聊。”她拽着衣角略扭捏道。

      “如此姑娘便找错人了，还请回吧。”他啜了口茶，没抬眸看她。

      她便手足无措地僵在那儿，空气都沉闷。就这样僵持着，忽然她头顶的琅玕果纷纷掉落，径直砸在她头上。突如其来的“袭击”让她顿足尖叫，阿凰化成人形捂着耳朵好笑地瞧着她，许墨倒波澜不惊。

      如此狼狈下，女子也发作不得，只得涨红着脸又变成小雀飞走了。

      待她飞没了影，阿凰和盘在栏杆上的红蛇都忍不住大笑起来。许墨却微微板了脸，走到树边，拍了拍树干道：“怎能对客人这样无礼？”

      紫果就在他耳边，听得这话似是生气了，摆了两摆就要撞向他额角，却被他轻巧躲过，还被他伸出手指弹了一下，却笑眼弯弯：“听阿稷说，这个叫脑瓜崩，专门惩罚调皮捣蛋还脾气大的小姑娘的。”

      阿凰嘻嘻笑：“也是惩罚吃醋的小姑娘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吃醋？”许墨转头问道。

      “这是跟后稷公子去人间学来的，就是说……”

话未完，就听阿凤闷闷道：“就一树果子，能怎么吃醋。”

      阿凰突然怒了，冲他吼：“那我能吃醋吗！我方才就吃醋了！”

      看着两人打闹，许墨轻捂嘴。他大概明白“吃醋”是何意了

      心仪许墨的女子确实很多。

      第二日的午后，许墨伏案小寐。又一淡紫衣衫女子趁着红蛇、凤凰都不在，偷偷坐到他身边，也伏上桌案，侧头静静端详他的睡颜。此时无风，一切安静。

  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那女子突然小声道：“哎呀灵力不够了！”

      这话吵醒了许墨，然他醒来时，整个西高台并无旁人。他却淡淡道：“跑得还挺快。”

      未过几日，后稷就急急赶来道：“听说前几日你的树把大泽的小雀赶走了？”

      许墨示意他坐下：“不过是果熟落地。”

      “现在整个大泽的鸟都为之愤愤不平。”

      许墨却笑：“不平又如何，难道大泽之雀敢公然来袭昆仑？”

      后稷坐定沉默良久，忽然道：“我刚刚在想，你这样的人若无心仪之人，当真有点可惜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何解？”

      “自解便知。”

      这事过去不久，后稷真用琅玕果得了心仪女子青睐，一来二去事谈成，便准备大婚。

      “恭喜。”许墨与他碰杯。

      “啊——好酒！”后稷放下酒杯，感叹道，故意拍了拍他的肩，“日后爱妻在怀，我可不一定能得空来陪兄弟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许墨垂眸斟酒，声音却含了笑意：“这样的话，那还希望你的爱妻能长时听你念叨下界收成。”

      后稷睨了他一眼：“你怕不是嫉妒了吧，我有美一人，你却空望浮云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多虑。不说这个了。”许墨举酒属他，“阿稷在下界教民耕种，甚善。我祝阿稷，日后造福万民。”

      见许墨仰头饮尽杯中酒，他亦端正神色，举杯道：“多谢。你颇喜这琅玕树，我便祝阿墨能在这树下，等得所爱求得所愿。”

      他们把酒言欢一整个午后。酒意醺醺中，他伏在案上想后稷所言。

      所爱，所愿。所爱为何，所愿又为何？脑中空空，心亦空空，竟莫名生出落寞之感。

      罢了，不想了。醒来还是这方高台，还是浩然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