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陆予

03

过几日，他便不经意扯到过往，她果然很有兴趣，滔滔不绝讲了很多，但都是和她大哥一起玩闹的琐事。

再过一段日子，就到了年节。年节下本就氛围喜庆，却一日宫里忽然大加装饰，众人皆忙碌不已。

他问大皇子这是为何，大皇子笑道：“皇妹的生辰就在三日后，你才入宫没多久，不知也属正常。父皇膝下多子，却只这一个公主，自然是掌上明珠宠爱有加。恰好皇妹生辰与年节相近，就有了‘喜上加喜’的说法，每至此时宫里都张灯结彩，热闹非凡。”

许墨点头表示了解，心里却生了盘算。

公主生辰，收到的礼物能摞成小山。如何才能送一份颇为独到的，让小公主决计难以忘怀的贺礼，这是个问题。

豆蔻年华的姑娘一般都喜欢什么？他在宫中看了不少书，连学士们夜间偷看的戏本子也凑了个热闹，说的不过都是金玉瑰石，而这些对一国公主而言应当早已见怪不怪。

生辰那日，她在宫宴上频频看他，他只报以十分无辜的淡笑，惹她一阵心急又心烦。别人送的不过就是珠子簪子镯子，他呢，会送什么？她让悦悦去查礼单，他那一栏竟是空的。

空的！好你个许墨，竟然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？一会儿看我不把你……不行，这样只会显得自己很在意，说不定正中他下怀。

待宫宴结束，她强作淡定，昂首挺胸作出高姿态与他擦肩而过，却被他叫住。她徐徐回头，略有不耐：“原是许学士。宫宴已毕，还有何事？”

他牵起那抹让她心痒想揍他的不咸不淡的笑：“方才忘了呈上礼物，实在抱歉。如今双手奉上，还请公主回宫再看。”

说罢，他双手递来一小木椟。她将信将疑地接过，随意客套两句便离开。一路上又开始纠结，是听他的回宫再看，还是现在就看？待她得出结论，已走到自己宫门口了。

“半时辰后，学宫后院。”

夜里偷约！不过量他也不敢胡来，她让悦悦给自己找了身简装，溜进学宫。看到他时，他正站在光芒明灭闪烁的树下。

“我来了。”她向他走去。

“快过来。”

她凑近了才看清，那是学宫里开得最艳的一棵梅树，每个花苞里似乎有什么小东西在动，明灭闪烁。萤火虫？大概是她想多了，寒冬腊月怎会有流萤。

可她着实喜欢。这树在夜里一身微光华照，光芒透过花苞轻薄的红色花瓣，橙红暗粉，色泽温暖。白日招展的艳梅此时静静溢彩，她绕着树转了好几圈，想无死角地好生欣赏一番。

只顾看没顾脚下，不慎被一绊便往一边倒去，却一下靠在他身上。他双手扶住她的肩，自她头顶轻笑：“小心。”

她立刻站好，有些不好意思道：“多谢。”

“想知道花苞里是什么？”

她微微点头。他手负在背后，轻轻划出一个手势，花苞便以她可见的速度缓缓绽开，藏在里面的小虫随之飞出。少顷，漫天流萤。

“哇——”她看痴了，不由得惊叹。

他转头看向仰头眨着星星眼的她，小姑娘看得如痴如醉：“这个生辰礼物，公主可还喜欢？”

“喜欢！”她不假思索地答，“很喜欢！只是这萤火虫是哪来的？你一个一个把它们放进花苞里？这些花苞又是怎么突然一齐开放的？”

“花苞开放不过是我从前学的小戏法，至于小虫——”他故作神秘，“山人自有妙计。”

昆仑山的天神怎会连这些都搞不定。那不是人间的萤火虫，而是昆仑特有的萤豸，四季常存。至于梅花一开一合，不过动点灵力的事。

此皆不谈，重要的是这份礼物一定抓住了她的心。他早已观察过，除了领边的族徽芍药，她的耳坠、发簪皆是梅花纹样，裙摆上绣的也是梅枝。

梅苞生光，她一定很喜欢。

从前她对自己仍有生疏之意，然此次竟主动告诉他私下里不用叫她公主。

她叫悠然，尽管他从开始接近她时就知晓，但主动诉之以名，到底意义不同。

而她总能给他带来一份意外。她问他：“你的生辰是何时？”

生辰？他从未记过，也从未过过，便敷衍道：“早已过了。”

她点头，思索半晌忽然道：“待你下一个生辰，我也送你一份礼物。”

他一愣，不知她为何生出这般想法，又不好驳回她的心意，姑且先应下。想她身边好玩好看的多了去了，礼物一事过不了几日大概也就忘得干净。故她问生辰之日，他说了秋天的某一日。

他特意道：“还早，不急。”

可真到了那时，他自己都忘了的时候，她兴冲冲对他道：“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？”

“……”

看来她记性不错，想做的事会放在心上。他倒有点难办了，假装沉思才道：“你送的就可以。”

她有点吃惊：“这就可以？没别的要求？”

“嗯，你送的就好。”

她送来一个针线蹩脚的小香囊，红着脸递给他：“跟宫里绣娘现学的，不是很好，但今日再不送你生辰就过了……你别嫌弃。”

他小心收下：“怎么会嫌弃。这个不够好，下一个会比这个更好。”

她抬头望向他，目光忽然坚定几分：“你下个生日，我一定会送你一个比这更好的！”

他揉了揉她的刘海：“我很期待。”